“告诉她,当年在军帐内,你等同是被朕强迫。”
素问哑然失笑。
“朕的话很可笑?”
素问低叹:“臣妾是笑自己,既然您与国后分开多年,也依然深知她会做什么。可是,臣妾一直侍奉国君,却不能使国君明白臣妾不会做什么。”
律殊稍作沉吟:“这是在吃醋?”
“有一点罢。”素问颔首,“也再一次知道自己还是耽搁得有点太久,倘使在蒙儿出生之后便离开,您和国后或者还有重归于好的余地。”
律殊淡哂:“这你又错了,她不会回来。这些天,朕做了无数个梦,梦中的阿宁红衣红马,纵驰在碧绿的草原上,对朕开怀大笑,毫无城府。那时新婚时的阿宁,不是现在的南域王。”
对呢,新婚时的国后,从乌木脱河对岸走来,一个眼里、心中只有国君的新婚妻子。如今的南域王,为另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跨回乌木脱河做起了一域之王……无论如何,这二人都是覆水难收了罢?
“朕记得朕命你今日在宫中设宴感谢南连王妃,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你安排?”律殊向窗外扫了一眼,“南连王妃也还没有到么?”
素问明眸微闪:“臣妾这时过来正是为了向国君禀报此事,南连王妃昨儿感染了秋寒,今晨卧病不起,近日内无法应赴臣妾的宴请。臣妾准备明日前往南连王府,当面向南连王妃转达国君的感谢之情。”
“卧病不起?”律殊眉峰稍紧,“朕才好,她便病了,倒像是替朕病的。”
这……当真是如灵枢公主所言说的那样了么?素问心内一动,浅声道:“其实,臣妾曾经困惑不解。国君在病中的时候,臣妾,御医,侍奉的宫女也有若干,却惟一只有偶然接近榻侧的南连王妃被国君当成了梦中的国后。在臣妾看来,国后与南连王妃没有丝毫相同之处,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才对。”
律殊怔了怔,凝颜未语。
“后来,臣妾试着想了想,国君梦中的国后与南连王妃惟一相同的,是她们对自己丈夫的深情。那时,国君处于病中,五感迷茫,是依靠着本能选择了与梦中人气息最为接近的人罢?”
律殊眸线倏冷,淡道:“你是在告诉朕,你对朕的情意不够深厚么?”
素问嫣然:“国君既然在转移话题,看来臣妾是说对了。”
他眉宇内阴翳浮起。
“不过啊,陛下,梦境饶是梦境,现实却是现实。南连王妃就是南连王妃,她的丈夫正在边疆保卫您的疆土,她不是国后,更非任何一个您可以得到的女……”
他一掌击在案上,拂袖而去。
素问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心中轻笑:还以为这一次能将他激怒,讨来一记耳光,使自己走得毫无留恋呢。
而离去的男人,迅疾离去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不想将自己的拳手挥向一个毫无反手之力的弱女子。隐隐约约地,还有一点——
不想被这个枕边人看到自己心际隐秘避讳之地被点中时的窘迫。
梦境,现实,并非分不清,只是,梦中的一切太过甜美,想要回味,也想……继续。
那个女子当然不是遂宁,可是,她的眼内蕴藏着与那时的遂宁一般无的柔情。尽管不是为自己,可她偏偏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那一刻,尽在掌握的感觉深入骨髓,无法挥却……
莫说素问,连他自己也困惑于这份感觉的莫名其状。
“骥熸,替朕去办一件事。”
“是!”紧身相随的近侍当即响应。
他勾指:“走近点。”
待骥熸听过主上分派之后,衔命退下,走出德昭门时,正见东则王迎面走来。他收整脸色,俯身行礼:“奴才见过王爷。”
律鄍睇其一眼:“皇兄龙体初愈,你不在皇兄身边伺候,这是要去哪里?”
骥熸恭着腰身:“奴才出宫办点私事。”
“既然是私事,那就不是皇兄的事了。”律鄍意兴寥寥,“快走罢。”
“谢王爷,奴才告退!”
听着那个略显匆促的脚步声,律鄍长眉锁起:骥熸是皇兄一手培植出来的贴身近侍,行事由来沉稳,而适才由始至终紧垂着一张脸不说,这个脚步也迈得有几分慌乱了罢。
“卫随。”
“属下在。”
“跟上他。”
“嗯?”
“不明白?”
“是,属下遵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