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头晕吗?】
没有……
【那就好。以后,注意和莱昂以及圣光教会保持距离。】
为什么?
【……你现在暂时还不需要知道。】
因为国王陛下讨厌圣光教会,不仅是伯爵,连包括亲王殿下在内的所有贵族信徒都想赶尽杀绝吗?
【……】
我猜对了。
【不……并不完全准确。卡内罗陛下有心病,他绝不会彻底的相信任何人,但他相信贵族的骄傲、骑士的名誉、圣光的无私,或者说他想要相信,强迫自己去相信。而在这其中,他最相信的两个人,一个是伯爵,另一个就是亲王。】
因为亲王当初宣誓了绝不会抢王位?
【对,因为亲王是在国王陛下即位的时候,以贵族身份发誓的,再加上他的骑士位阶是他被贬为平民的时候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的,所以卡内罗陛下从未怀疑过这份誓言的虚假。】
这份誓言也确实没有虚假……反倒是殿下行刺的理由是假的。
【但现在的陛下是看不明白的。】
虽然和政变无关,但看来我最初对于伯爵所处的境地的判断是对的。那现在,陛下对于伯爵的信任……可靠吗?
【经过亲王这件事,他对伯爵本人应该是信任的,所以只要你不惹出问题,那就是可靠的。卡内罗陛下对于伯爵最初的忌讳,仅仅在于卡内罗国内过于庞大的圣光信徒数量,为了防止有聚众闹事的可能性,所以才会借故封了救济院。】
原来是国王陛下做的……我还以为是那些贵族呢……
【如果没有国王撑腰,那些贵族哪儿来的胆子敢动圣光教会?不管怎么说,在卡内罗这个国家,圣光教会之所以能够畅行无阻,不就是因为有伯爵撑腰。】
那小公爵大人……
【不必担心,正是因为确定了只要自己顶上去,就不会有人再为难自己儿子,亲王才会行刺卡内罗陛下。】
为什么?
【卡内罗陛下当初并不想继承王位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
【虽然今年已经三十多了,但过去留下的伤疤没那么容易痊愈的。再说,他们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知道有人政变而已,具体是谁,已经被伯爵和弗雷德隐瞒住了。但总要有个人出来负责,所以……】
所以亲王出来负责了,而小公爵……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就像是被自己的父亲逼着叛乱了一样。而国王陛下对于“因为父亲的压迫没有选择权”这件事感同身受,所以极有可能会就此放过小公爵,是吗?
【基本上就是如此了。更何况小公爵无论是在平民中、骑士中,还是中低阶贵族当中都有极高的声望,这次也正是因为仰慕他的人众多,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召集起护城军下整整两个军团共同举事。】
两个军团……我知道“雄狮”就是莱恩骑士团的旗标,“狼首”是?
【“狼首”是博勒加德侯爵所统领的骑士团。】
博勒加德……好像……
【嗯,自今天起,那个总是欺负你的小少爷恐怕日子也不好过了。】
那是他活该。
【别这么说。没有任何人应该为他父亲的错误负债。】
那博勒加德侯爵现在怎样?
【很遗憾,亲王的牺牲能保得了小公爵,但不可能连其他附和起事的贵族也保得了。博勒加德侯爵能留下他的性命已经算是万幸了,他的儿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有没有可能,让伊诺克收留他?
【可能性不大。伊诺克的任何行为都代表着圣光教会,收留小公爵已经是他在不触怒卡内罗陛下的前提下,所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再加多一个罪臣之子,这次就真的会轮到圣光教会被卡内罗陛下猜忌了。】
不是说,博勒加德是“封王九氏族”之一吗?
【你还知道这件事?】
书上看到的。
【这件事在塞迪斯城邦算是禁忌,因为当初的战争,维戈拉姆一族几乎完全丧失了在城邦议会上的发言权,现在也是由圣光教会代理。所以记住,以后到塞迪斯,千万别提封王九氏族的事情。】
所以现在课堂上所有有关维戈拉姆依然是塞迪斯城邦最大城主家系的知识,已经过时了对吧?那就是说,不能以这个理由让塞迪斯那边收留马切罗·博勒加德了?
【连他的教名都知道,可见你们关系真的算是相当密切了,姑且不论好坏。我可以想办法,但目前卡内罗陛下正在气头上,最好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比较好。再说,这个话题怎样都不应该由你去提,能救得了他是圣光的仁慈庇佑,救不了是这世间道理法律。】
……好吧。
【你看起来好像还有问题。】
确实有,而且很多,比如说你和格瑞托恩是怎么认识的啦,你和瓦格纳那个老头子又是什么关系啦,伯爵会执着于自己要成为他的继承人是不是因为想要摆脱人质身份啦,把金子藏在忏悔石室的人是不是博勒加德侯爵啦,格瑞托恩为什么突然倒戈了啦……
【你的好奇心……真让人惊讶。虽然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刻意隐藏的必要,但你会这样一件一件细分出来去追根究底,就不觉得累吗?】
与其说累……不如说已经是本能了。
【……或许,对于你来说,遵循传统的方式才是正确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该回来了,再不交换回来,身体就撑不住了。】
意识突兀的中断,卢卡斯感觉自己被弹出了什么地方,还没来得及恐慌,就又被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包裹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剧烈的头痛,和几欲将内脏都呕吐出来的反胃感,而他也没有压抑这种感觉,直接跳起来翻过身就开始呕吐。
“呜哇……我这床看样子是不能要了。”
几乎把自己从里到外吐到翻了过来的卢卡斯,尝试的抬起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视线却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重影,而且伴随着一阵阵疼痛的袭来,还有莫名其妙的光在到处乱飞乱闪,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绝对不是世相精灵。
能够具体感受到难受的位置和传来的肌肉痉挛,让卢卡斯这才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产生了这个意识之后,他才慢慢地感觉到了四肢百骸传来的不适,束缚感,以及相对的安全感和控制权。
有没有身体的感觉,差别真的挺大的。离开时身体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不适,返回来的时候却难过得让人感觉不如死了干脆。
可见上一次圣女大人真的是手下留情了,感觉到不对的那一刻就立刻把身体还回来了。
又一阵呕吐感涌上喉头,卢卡斯赶快低下头去。
“哎——呀呀呀呀呀呀……”伊诺克一脸嫌弃地后退了好几步,“我去给你找块干净毛巾。”
吐了好一阵子,卢卡斯终于缓了过来,虽然依然头痛欲裂,但至少没有痛到连视线都模糊的程度了。
伊诺克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刚才好像听到他说去拿毛巾,不过……
卢卡斯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五彩斑斓”的,伊诺克的被褥,里面还依稀能够辨认出早餐的面包……呜呃!
免得自己又犯恶心,卢卡斯转开了头,也离开了床榻,缩成一团坐在床脚边的地面上,等着伊诺克回来收拾烂摊子。
“呜哇……这是怎么了!”
不是伊诺克的声音让卢卡斯抬起头,看到约翰一脸惊讶的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堆散发出太妙的味道的毛毡被毯之类的东西。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约翰愤怒地把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你一走我就跟被抓了苦役一样被指使着这里跑那里搬,刚刚伊诺克又说什么这里需要收拾,让我来把他的被褥都扔出去,说不用洗了。”看一眼卢卡斯的“杰作”他叹息着摇摇头,“难怪那么节俭的人都会说扔了……这样子确实没法洗。就算洗干净了,目睹了这一切也会有心理阴影不会再用这床被褥了。”
啊啊,果然这两人认识……不仅认识,而且应该还很熟。
卢卡斯难过到不得不双手叠在膝盖上,把额头抵着,才能暂时舒缓一点恶心的感觉。不过从胃部传来的绞痛来判断,应该已经把早餐都吐光了,没什么可吐的了。
听着旁边约翰收拾那一滩狼藉的动静,卢卡斯突然很佩服他居然没觉得恶心,随即想到他本身就是侍从,收拾被褥对他来说是日常工作,虽然王宫里的肯定比这里的要干净,但曾经也是侍童的卢卡斯知道,如果是社交季,贵族接力举行通宵晚宴的时候,卧房里的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有些时候为了方便打扫,连地毯都会撤掉,更换为容易清洗的草毡。
等到约翰收拾完了,抱着他原本搬进来的衣物,拖着要扔掉的被褥,离开了备课房之后很久,卢卡斯才终于觉得头痛和恶心的症状稍稍褪去,他敢站起来,不用担心自己走两步就会摔倒。
“缓过来了?”
离开很久了的伊诺克终于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卢卡斯下意识地想要那个盒子,也觉得那个盒子就是给自己的。
不,那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次的时间可够长的,我都以为你会扛不住昏迷几个月了。没想到不到中午就缓过来了,果然血缘相近,障碍就没那么大。”
“血缘?”
刚说出两个字,卢卡斯就感觉到了声音在脑中震荡,刚刚好一点的头痛又一次迸发了出来。
“你和圣女大人有血缘关系,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
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发音,卢卡斯用最低限度的表现方式回覆伊诺克。
“那你知道圣女大人是谁的孩子吗?”
呃……虽然知道“光之圣女”是巴席提亚奈利家直系的血统后裔,但具体是谁的孩子,这个确实不知道。
“嗯……不知道这个从我口里说出来合不合适,虽然不是什么秘密……”
那就算了!我现在头痛!我想回去睡觉!!
大概是从卢卡斯的表情上觉察到了他的不舒服和不耐烦,伊诺克也没有在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这个,是圣女大人说给你的。”
卢卡斯的眼前,盒子递了过来。
哪怕是隔着障碍,无法直接看到内容物,卢卡斯也感觉到了里面的物品所散发出的柔和的气息,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轻轻的,被若有似无的水波晃悠着一样。
头痛缓释了许多,不如说,有点……缓释得……过……度了……
这就是卢卡斯陷入深沉的睡眠之前,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