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准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这小子资质平平,呆头呆脑,就算真有人要传功,也不大可能会选择他。咱们全统门中收徒甚严,这般愚钝弟子,就算解禁了,也只是造物主的恩赐罢了,都是后学末进,当师父的决计不会青眼相加。这般说来,还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内功?我蒙老师恩准,自古全统典籍也曾广有涉猎,却从未读到何人会天生自带功力,内力是自解禁后日积月累方可显现出来,一蹴而就,焉有是理?"
他又想到朴恒炽和海岛神介当年就很不对付,彼此争chong,私下里打了好几场架,师父自从去世便愈演愈烈,就对王树林的话又更信了几分。之后全统分裂为两派,两人各领一派,都自称正统,那也是料想中的事了。他又回忆起朴恒炽跟海岛神介分别要求门下弟子在早期打基础时不再两种真气都练,而是一开始就选定一门,实在是走了邪道,如今将近三百年过去了,非但没出什么新的佳弟子,反而逐渐式微,实在是因彼此仇恨导致走了极端。
想到这里不禁怅然若失,只觉得大梦初醒后世道大变,过往种种也都是浮云似白衣,变幻如苍狗,让人扼腕浩叹,人生忧患,亦复如是。可又想到当年十六师兄陈德、二十三师兄了友、二十四师兄刘士兴接连刺杀嘉庆,那是何等英勇?而后师父的坟地都被道光扒了,他俩的武功比其这三位师弟要高得多了,反倒不思为师报仇,却只顾争权夺势,真是本教命中注定的渊薮。
接着又想:"下一代的大弟子余傲,在西宁府治下的沙漠发现了这批宝藏,兴冲冲地来告诉我,我还以为这大师侄真的一有好处就先想着自己,心下大喜,也是毁在贪婪上,一时猪油懵了心,竟然不去到总坛汇报就悄悄收拾行装跟余傲走了。谁想到余傲年纪轻轻却这般歹毒,原来早就知道这藏宝洞里有机关埋伏,却口口声声说把这最大的箱子献给我。我狂喜之下也没注意,竟然中了机关……之后的事谁也不清楚,余傲到底带走了什么宝藏?刚才在箱子里隐约听到,似乎财宝都在……但财宝那么多,谁还一件件数过?余傲也许真要带走什么宝贝,并且让我变成了替死鬼……总坛以前就有人谣传说他跟吸血鬼过从甚密,我只当是无聊传说,可见到箱子里的人之后,我才断定这果真并非空穴来风!这个畜生!这个畜生!"
他念及此处又是怒气勃发,怨恨蓄满了心口,对王树林喝道:"他妈的,老夫看着你的狗脸就不顺眼!继续说,但给我把脸别过去,莫让我看见!"
王树林迫于他的威慑,又向来不讲求个人尊严,便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说!其他三门的掌教是谁?"
"这个……我确实不清楚。之前白新月好像有个噩梦夫人,廷厉害的……"
"嗯,栾祖拉,我知道,早年间她们的总部在波斯的鹰巢崖阿剌模忒堡,不过自从宋末被被蒙古大军攻破屠城之后,就一直隐藏在两河流域的山谷里,行踪不定了。"
王树林暗想:"你知道个屁,她前两天还在炳州。"嘴上继续说:"然后这四门的老一辈都不行了,被四个年轻人统治着,分别是……"他凭着超凡的记忆回忆说,"全统的归元夏,自然之子的库捷,白新月的巴比菲和众神之戒的黑塔斯,他们结义成了兄弟,四门就联合成为了绿色家园联盟,大部分的解禁者都在他们那里,所以前辈你想找你的师兄弟只能去南方找了,他们正在进攻上海……"
南宫准听到这话完全呆住了:"什……什么?"旋即发怒,一把摁住王树林的额头:"你胡说八道!钢谷既然能有如此厉害的武器控制全球,又怎么会容绿园四门反过来攻打自己?"
王树林再迟钝也知道额头随时会被弄碎,忙不迭大声解释:"因为……因为全世界都停电了,钢谷的所有东西都没电了,没信号了,一切高科技都没用了……所以绿园四门崛起,聚集了好几百万军队,在攻打上海……"接着他又把世界上有赫拉克利斯和九大蚕茧的分布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
南宫准一时很难接受这沧海桑田的巨&大变化,又沉默许久,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便问:"为何会没了电?"
王树林看他面色凝重肃然,心里一动:"莫非你这老疯子知道原因?"便索性说:"我也不知道,不光是我,恐怕现在这个大厅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本来大家都在演戏呢,我呢是从东部地区的城市过来旅游散散心,顺便看看戏是怎么拍的。可忽然之间,所有电力都停了,我们的一切设备都不好使了,包括手机……接着……很多人被感染成了吃人喝血的怪物,并且只能在黑暗里行走,一遇到阳光就化为灰烬……"
南宫准一声大叫,两手用力捶地,地面是瓷砖,怎能经得起他的力量?顿时片片飞散,一直裂到了墙角,踢脚线也被这股力道崩开。
王树林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得全身贴着地面,但被他这么击打,如同重锤敲击心脏,震得头痛欲裂。他内力深厚都受不了,其他的普通人就更都不用说了,但他们多半一开始就被震晕,反而失去了知觉,倒没有王树林这么强烈的感觉。
南宫准忽然想起恩师弥留之际讲的故事,这事也是韩太湖从罗梦鸿处听来,当年的白新月组织被鹰巢崖丁页的哈萨辛帮首领山中老人哈桑·伊本·萨巴赫统治,哈桑学究天人,尽得白新月三大宗师西拿、阿塔什和莫瓦福克什关于预言天赋的真传,早就预言到世界即将大乱,黑暗催生死亡,毁灭一半的世界。全统、自然之子和众神之戒都知道论预言,白新月当属第一,预言断然不会错,钢谷光照派煽动教皇乌尔班二世进行十字军东征已有两百年,起先以为是指十字军,但适逢蒙古大军西征,又以为世界即将被蒙古毁灭。当年的全统掌教是易星邪的师父聂隐林,聂隐林率领全统,与自然之子、众神之戒的援军一路驰援十字军和蒙古军队实际的进攻目标白新月。
然而解禁者个体战斗力虽然远胜普通战士,可毕竟数量极少,只能进行各种改变历史前进方向的重要暗杀,对于战争的胜败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而哈桑又是个阴险毒辣的野心家,甚至为了争权夺利而刺杀本是盟军的阿拉伯总领袖萨拉丁,引起了其他三门的不满,甚至聂隐林反而认为,哈桑自说自话,他自己才是世界邪恶的根源,顿时四门交恶。哈桑虽然刺杀萨拉丁未果,却劫走了他的亲生女儿。但这按照欧罗巴命名习惯而取名小萨拉丁的女孩却天赋异禀地解禁了,最终竟然成为白新月新一代领袖,这就是哈桑和萨拉丁都不可预料的了。之后旭烈兀所向披靡的蒙古大军攻打小小鹰巢崖数百名解禁者,居然打了整整三年才攻下,最终杀死了哈桑,小萨拉丁成了唯一的幸存者逃出。然而这一切却并非是灾难的结束。
就在那年,浙江名士鲁应龙游览到乍浦陈山,忽见两块大石从天上堕*落,破空声大作,声势好不惊人,由半山陡坠而下,一块从陈山显济寺观音殿后壁滚入大士座下,一块坠*落到大殿之西屋,均完好无损。当时世人都管这种天外飞石唤作"飞星火雷石",却也并非罕见,宋末科技发达,已有学者明白此是天空星星的碎片,也不足为奇,再不认为是神的启示。
那时距师祖罗梦鸿出生尚有两百年,但罗家是山东即墨大户,在南方颇有些生意来往,其时蒙古虽未改称元,却也打得南宋无还手之力,罗家怕局势不稳,干脆就举家搬迁到浙江嘉兴,将浙江分铺改为总铺。那时正好听说有火雷石落入本地,参观后见是一大一小,小块比人头略大,大块则如同小山。罗家人见里面隐隐含有红光,说不定藏有重宝,便花了大价钱从寺内购走那一小块,另一块巨&大火雷石则就地供奉,自此显济寺香火不绝。罗家人走南闯北,深知这石块并非神物,只不过天外飞来而已,另一块供奉在寺内,也不过是为了分得香火钱而已,依旧是商人心计罢了。他们将藏在家里那块试着用龙泉宝剑切片,宝剑触之立即断为两截,切口极其光滑平整。罗家人大惊,便知这宝物坚石更无比,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玄铁",寻常刀剑加入一两半钱,即成利器,如果献给朝廷批量打造宝剑,可是大功一件。
但忽有一天,罗府上来了一位陌生的年轻客人拜访,开门见山地表示,听说罗家在显济寺有内中放射红光的火雷石,想要出重金购买下来。罗家巨富,却也不差这份钱,并不想卖。于是客人改口,想出大价钱独自见一见这火雷石,请其他香客回避。罗家与寺庙主持商议过后,表示许可。那人出手阔绰,比之前许诺的黄金又多给了一倍有余,这就独自去看。谁料他刚看到那火雷石,面色凄然,就像是死了老婆一般,当即朝火雷石上啐了一口,疯疯癫癫地笑道:"操,老夫再次拯救世界,哈哈哈!"
早在一旁窥伺的罗家人与寺庙众僧又惊又怒,冲出来驱赶他。他倒也不还手,笑了笑说:"我做了大孽,差点给世人招惹灭丁页之灾,你们打几下,我还好受些。"岂料有人甚至用铁棒打他,铁棒断裂,那人的脑袋却毫发无损,众人惊骇,都让出一条路来,任他飘然离去。师父韩太湖从师祖罗梦鸿那里听到这段往事时不由笑道:"常人怎能识得解禁者的厉害?自然以为是妖魔鬼怪了。"师祖却肃然道:"解禁者再如何强也是人类肉身,此人只是吐了一口痰在石页大如小山的火雷石上,居然转瞬间化为水汽,蒸发于无形,这只怕不单单是解禁者那么简单了。"
师父韩太湖重复这故事给徒弟们听时,南宫准也大吃一惊,关于此人究竟是谁,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但实际上那异人误认为火雷石只有这一大块而已,并不知坠入地面时便分出于了一小块,只毁灭了这大块便走了,而那小块则依旧在罗家。至于这异人为何要毁掉天外飞石,却是怎么猜测也无法想得透了。待到近二十年后大元建立,罗家认定时机成熟正打算献给朝廷,朝廷却以残酷政策屠戮汉人,惨不堪言,甚至菜刀也要管制,私藏铁器以谋反论处,乃诛九族大罪。自己藏着这非金非铁的坚固神物,岂不是怀璧其罪?于是便花重金托人找浙东海上一无人小岛偷偷藏起,自此再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