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木加一像是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突然点名答题的学生,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神情,对毛线一个老师来说,自然是不陌生的,她突然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不跟你逗了!”毛线弄了下耳旁滑下的头发,笑道:“人家都说我身上有种——打眼一看就像是读书人的气质,有么?”
她这是在给他搭台阶了。
“不完全准确!”木加一笑道:“只听说话,不用看人,就知道你是读书人!”
某一刹那,毛线从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想到尼雅早上的话,她心里一软,原本是要道别的寒暄,出口就成了关切的话:“本先生搬来多久了?住得还习惯吗?”
“本先生?”木加一反问。
“啊!”毛线尴尬地摸了下头,“木加一不就是本么!”
他微怔,笑道:“是啊!”
毛线也跟着笑:“难道只有我们这么称呼你吗?”
“不不不!”木加一道:“在外面读书时,外国人喜欢
叫我木先生,咱中国人倒喜欢叫我加一或者本。”
“哦!”毛线不自觉地去舔唇,她不好意思时总有这样的小动作,抿嘴或者舔唇。
“没关系,你也叫我本好了!”木加一伸手摸下脑袋,“可以吗,毛老师?”
“嗯?”毛线惊道:“你这么知道我是老师?!”
“闻出来的!”木加一说着故意吸了下鼻子,“职业病?”
毛线看了他一眼,伸手捶了下脑袋,“总是不经意间暴露了!”
传说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专属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向外界传递着个人信息,职业、年龄、爱好、行为习惯,恋爱与否,有无配偶……等等,貌似,这一点,跟狗很像。
有人甚至说,人身上的大小毛病也可以通过气味得知,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可以,其中流传最为广泛最具有传播性的当属职业病了。
说是开饭店身上总有股洗不掉的油烟味儿,打渔的走过路过总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儿,挖煤的眼皮的褶皱里总藏着一股煤尘味儿,当老板的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金钱的铜臭味儿……
她会是什么味儿?
陈腐?守旧?像一座年久失修风雨飘摇的老房子?
毛线没法想象,这种病的诡异之处在于:即使所有人看你都有病,你还跟个神经病似的,在那里振臂高呼:我没病,谁说我有病,我他妈没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毛线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她承认,她有病,可是,没治。
她这思绪一下子飘出了好远,默默地盯着铁艺围栏发呆,指甲有意无意地揩着上面的黑漆。
“不好意思,没经你允许就给这围栏上加了竹子!”木加一说着指了指栏杆间的竹竿。
毛线回神,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道围栏,是两家公用的,木加一只是在他那边起了竹子,这事,可说,也可不说,毛线不是那矫情的人。
她刚想说没关系,又听得木加一说:“要不,我帮你把那两边也围起来吧,瞧着好看一些。”
毛线的心思不在这里,淡淡地应了一声好,瞧着他投过来的眼神,她又道:“你随意吧,花多少钱告我一声就是!”
“好!”木加一点头,看她情绪不高,道:“耽误你休息了,快上去吧!”
“好!”毛线点头,瞥了他一眼,迅速转身。
只不过,转身的瞬间,眼眶一热,莫名就掉了眼泪。
她想,她终于知道了尼雅那句未出口的答案:木加一和杜云,瞧着哪里都有点像,又哪里都不太像……
她想,如果眼睛也有记忆,那她的眼里一定装满了杜云,她将他的影子投向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