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夜半时分的密林深处,果真别有洞天。秋观云回眸一笑:“来者不善的老狐狸,吵架还是打架?”
百鹞淡漠的面色沉浮在婆娑树影内,道:“为什么一定要掺和这桩事?”
“这桩事……”她恍然,“雀儿这桩事?”
他眸内的温度堪比霜雪,薄唇翕动:“赶紧退出。”
“如果我说‘不’呢?”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内谑意盈动,问。
“我将知会令堂,请她把你带走。”
“……好卑鄙!”她娇叱。
“好说。”他不为所动。
她转念,释笑道:“我家母上大人才没有那么喜欢你,你的知会,说不定被当成挑拨我们母女关系的伎俩,不予理会。”
他默然晌久,徐徐点头:“说得对,令堂委实不喜欢我。”
“诶?”她反倒讶异,“突然变得这么坦白,老狐狸终于戒掉傲娇了吗?”
他淡噱:“令堂讨厌我,更不喜欢你与狐族牵上干系,还是及早脱身吧,免得……”
“等等,等等。”她抓到一线端倪,“你怎么如此确定我家母上大人对阁下怀有的情绪?据我所知,母上大人每次见到你时,本大爷全程都在旁边,为何从没有发现她对你表达过任何不满?”
他眉宇间清冷无晖:“令堂当然可以对我不满。”
她目含狐疑:“你做过什么令她深恶痛绝的事吗?”
他唇线紧抿。
“不说话,是默认,还是沉默抗议?”她追问。
他依旧无声。
“心虚吗?理屈了?”
“……都不是!”
她怔。
他亦然。
“你……”她闪目审视着那道不请自来并替老狐狸发声的身影,“红奴婆婆?”
“虽然老奴不是成心窃听,却实在听不下去了。”红奴抖擞衣裳,快步行至秋观云近处,“观云阁下,老奴有话对您说。”
百鹞面色遽变:“红奴退下!”
“狐王大人……”
他逐字逐句道:“我说‘退下’,你有什么异议吗?”
“……老奴不敢。”红奴弯腰施礼。
“慢着!”不打任何招呼的来了,又要不打任何招呼的走了?她这个在场者也太容易被人当成背景,岂有此理?“红奴不是有话对我说?”
他冷冷道:“她与你无话可说。”
“本大爷不记得你做了红奴婆婆的代言人。”她倏然欺身抵达红奴身侧,伸手按住对方肩膀,“既然是特地为我而来,红奴婆婆何不畅所欲言呢?我很乐意成为红奴婆婆的倾听者。”
红奴偷眼瞄向主上。
后者面上霾意倾覆,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来临。
红奴噤声。
秋观云好生纳罕:“难不成你想说老狐狸其实是个暴君?”
百鹞伸臂探来:“够了,让她走……”
她握着红奴倒滑数步,随即挥手作别,瞬间移形换影,来到了桃花遍野的桃源仙境。
“这里是我的专属圣地,没有人可以找到,红奴婆婆倘使想说点什么,这里是最好的场所。”
红奴环顾一眼,即知她所言非虚,忐忑道:“适才狐王大人如此震怒,老奴突然不敢妄言。”
“可红奴婆婆很想说的吧?”
“想说。”红奴内心急剧纠结。
“如果红奴婆婆想说,我会仔细聆听。如果你准备放弃,我也不勉强。”她倚着一株桃树席地而座,长腿伸展,阖睑小憩,“考虑清楚了,告诉观云。”
红奴双足徘徊难定:说?不说?两难的抉择。
“与我的母亲有关吗?”她闭眸问。
“……可以这么说?”
“我的母亲确实讨厌百鹞?”
“是吧,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与自己有关?她眸启一线:“红奴还没有预备好和盘托出吗?”
“老奴其实已经想好。”红奴亦矮身坐下,“只是需要思忖后果,掂量明白自己是否承担得起。”
“结果呢?”
“结果,无论自己是否承担得起,老奴都想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她耸肩:“我在洗耳恭听。”
红奴深吸口气,道:“您的母亲只所以不喜欢狐王大人,是因为……”
“红奴——”百鹞的声音,打不知名处冲抵此际。
红奴一惊。
秋观云冁然:“他找不到这个地方,也听不到此处的声音,你但说无妨。”
“狐王大人是在担心观云阁下。”红奴挺直脊梁,出语再无彷徨,“他害怕您听后会陷入混乱,是而不想让您知道您曾经被人抹去你们相爱记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