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珍儿,你嫁我罢,嫁我罢,嫁我罢……”
“打住!”
“可是,之心说一次,珍儿不应啊。”
“你……”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好不好?
二十几日了,罗缜在万苑城里走走停停看看,欣赏异国风情之余,伴在耳根畔的,就是如斯之声。
纨素小丫头,因自幼经历坎坷,由来对出身大富大贵却不事生产的贵家公子哥儿没有善感,起初,她亦将良之心归于此列,心曾忖:这人若无那个与生俱来的好出身,焉能活命?
但自那次客栈,纯如赤子的良之心,与自诩聪明的冯孟尝,无疑是云泥之判,使她对之心观感油然起变,尤其这些时日,他镇日缠着自家小姐“求婚”不缀,竟半点倦态不见,一双眼,黑晶晶亮闪闪,犹如盯准了骨头馋涎涎又不敢贸然扑取的大狗,可爱又可怜。由不得,激起了小丫头体内的母性情怀。
“小姐,您当真不考虑么?”
“你想说什么?”
“其实,之心公子不错啊……小姐您的精明足够几家人用了,有一位纯真纯善的姑爷,是小姐的福气呢。”
“纨素。”罗缜揽住这个贴心丫头,星眸瞟转,又见之心在一株野芙蓉前念念有词,涩然一笑,“之心他很好。”
“那……”
“可是,我不嫁。”
“小姐?”
“我不是不嫁他,而是任何人都不嫁。”罗缜垂眸,两排秀睫在下睑覆出弧状暗影。“江北鸿给我的最大打击,不是他使我成为高沿城乃至杭夏国的笑柄,而是使我对自己产生怀疑。我是否真那样不堪,使他出手时没有半点怜惜?”
纨素一惊:“小姐,是他的错嘛,小姐你怎会因为那样一个烂人就将自己否决了呢?”
“可是,既然是那样的一个烂人,那么当时对那样一个烂人付出一腔真心的我,又是什么呢?这样眼光的我,是否还值得好的对待?”
“小姐……”纨素怔住。
当年那事起时,她才被小姐救进罗家不久,年幼的她,根本还不能理解那事会对小姐带来的影响,及至后来……
一年之内,街间巷尾尽是异样目光高笑低嘲;两载之内,鄙嘲之声犹清晰可闻;直至如今,茶寮书坊仍时以此为资津津乐道……更甚的,初时的隔三岔五,屡有以往仰罗家鼻息为生的暴发商户遣媒提纳小姐为妾,那些媒婆冰人被老爷赶出家门时,口里抛下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她方知,若非经那事的是小姐,换作这世间任何女子,怕早已溃下。
无疑,小姐精明而坚强,无论意志、智慧、心机,都不是常人所及。那事初过未久,面色如常到罗家各铺打理诸事,暗讥佯作不闻,明嘲反唇相对;凡上门提亲羞辱者,均教小姐用商场手段或吞或灭或消或亡;凡蹬过罗家门的冰人,均在高沿城走投无路……
正因种种,所以,她,他们,罗家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都以为,小姐无事了。
但今日,她又知道,小姐不是无事,而是将那事压在心底,日复一日,任它辗转腐蚀……这、这……她这样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珍儿,你看,木棉姐姐让之心把她的披肩拿来给珍儿,她说这样,珍儿就会嫁给之心喔。”之心举着一朵木棉花雀跃奔来,俊美颜容上,笑使日阳失色。
罗缜倏然转眸,“纨素,我们明日回玉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