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死了,而且还是早在六月便病逝了。
可,如今都过了两个月,朝中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裴宝儿做贼心虚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完全抽出来,细细查看。最先落入眼帘的却不是内容,而是落款的日期。
这信函是月初写的,前几日送到,按理说,齐珩自然是知道了的。但,中秋前外头一派风平浪静,一点也不像是已经知道了的模样。
虽说安王就是个不争气的亲王,明面上还是个已死的身份,但他到底是当今太后的亲子,先帝的嫡皇子,丧礼也没有办过,他落入北狄人之手的事实已是朝廷官员默认的,甚至连消息灵通些的商人都知道这事。若是他真死在北狄人手里了,消息传过来,怎么也要风言风语一阵子的,不可能这么平静。
所以,是齐珩故意将消息压下来的。
他心里有着什么谋划,裴宝儿不知道,但她心中的那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她沉思片刻,索性让人去正院打声招呼,决定今天就在这儿等着,一应起居饭食全赖在这边了。她还就不信了,若是没出什么大事,他还能人影都不见?
结果还没等到中饭的点,宋岩却带着个病怏怏的他回了,而且声势颇大,齐珩是昏睡着被一顶软轿直接抬进院里的。
“宋公公,这是怎么回事?王爷可是有犯了旧疾?”
宋岩一脸愧色道:“都是老奴不好,没能劝着点王爷,昨儿晚上也就眯了不到两个时辰,这都是累的。”
裴宝儿看了眼跟在后头的两个御医,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昨天晚上,王爷都去了哪些地方?没有出京吧?怎么忙得连家都回不得?”
宋岩瞟了眼身边众人,低声道:“王妃,此处人多口杂,还是到外头说话。”
避开了人群,他这才一一道来。
“昨晚上在宫里审了那刺客以及其余舞者,只是一无所获,那刺客一口咬定是私仇,说要为她那个被太后娘娘害死的美人姐姐报仇。后来在她的住处又发现了些绫罗、金银之物,显然还有内情,便连同刑部、大理寺一起提审了许久,熬到后半夜,王爷才堪堪合眼。今儿一早,还进宫去参加大朝议,这一出宫门就倒下了。老奴实在有罪啊……”
裴宝儿有些气恼,朝里间看了眼。
“这个人!也太不将自身当回事了!就会让身边的人担惊受怕!”
埋怨完了,她又问:“那刺客的金银之物可查出来源头了?”
“这……”宋岩犹豫了下,“老奴只是在外头伺候,具体的也知之不详。王妃还是问王爷吧。”
裴宝儿像是察觉到了一丝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
今天来的两位御医仍是老熟人、老面孔,一个关公邵院判,一个沾亲带故的张御医,这都是近年来经常给齐珩看病、请平安脉的。
裴宝儿也不必忌讳什么,直接张口就问:“我们家王爷到底如何了?有没有大碍?”
邵院判仍是一如既往的委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御医的心直口快。
“恕微臣直言,王爷若是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即便是华佗转世、神农再生也救不得。”说罢,念叨了一堆医学术语,然后脸色臭臭地开了方子丢给药童去抓药。
等熬药的间隙里,张御医又觑了个空子,私底下和裴宝儿十分严肃地重申了一番“肺腑之言”。
“说实话,王爷若继续这样下去,只怕天年不久。王妃还当多多上心,劝着王爷点才是。”
这无异于是在裴宝儿头上降下一道惊雷。
其实,这番话和先前青云子的警告差不多。只是,当时见齐珩稍有起色,她暂且松懈了心神。却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竟然又到了这般地步!
照青云子的说法,若是能离了京城,对他的病情大有益处,可看如今的情形,只怕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所以,也只剩下那个办法了吧……
喝药的时候,是裴宝儿亲手伺候的。
悠悠转醒的齐珩有些迷茫,涣散的眸子不过片刻便回复到了平日的冷静审慎,见到是她才多了分暖意。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喂你?”
齐珩目光在她唇上打转了一圈,嘴角微微蕴起一丝笑意。
“喂药这活儿,你不熟练,还是我自己来吧。”
裴宝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赧然起来。
偏巧他不接药碗,反而凑过去她脸颊一侧闻了闻,还趁其不备偷香了下,又一本正经道:“王妃可是替为夫亲尝药汤了?一股子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