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儿不禁有些心神恍惚。
如今回想起来,这套路怎么看怎么像白莲花心机女配的手段呢。
“咳,母妃这是说哪里话。先前不过是媳妇病体沉珂,怕将病气过给了您,一直耽搁到今日才来,实在是媳妇不孝。”裴宝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魏太妃张了张口,本来准备好的嘲讽竟没能派上用场。
她不禁用全新的眼光来打量这位跟她做了好些年婆媳的裴氏,越看越觉得,似乎裴氏身上的气质相比从前变了不少。
没那么清高自傲、目中无人了,衣着打扮也没那么喜欢走飘逸出尘的路线了,看着更像个凡人了,但还是一副不大好接近的样子。
她有心验证自己的想法,特意使了个眼色,何嬷嬷出去之后不久,秦姨娘便袅袅娜娜地奉茶进来了。
裴宝儿随意扫过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颜色清浅的茶汤上。
毫无先前闹着将人撵出府的愤恨模样,也无后来的冷漠、厌恶。刚才那一眼她看得分明,裴宝儿的眼神中波澜不兴,像是根本不认得秦氏,只当成是普通的一个侍婢。
秦姨娘奉上茶后,又姿态优雅地扭动着杨柳细腰朝裴宝儿拜了下去。
“贱妾拜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裴宝儿仍是神色不动,恩了一声,示意她起身后就没了下文,径直转向魏太妃道:“母妃,前儿进宫时,太后还托媳妇问您的好呢,说是您身子不适,不然定是要请您过去的。不知,母妃这两日可有好些?”
魏太妃忍不住又想多了,裴氏这是在以牙还牙,嘲讽自己装病吗?
秦姨娘看她脸色微僵,便抢着道:“老娘娘近来一直心慌气短,太医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只让好好养着。不过,贱妾想着,若是能时常见到府里两位小郎,兴许心情舒畅了,病都能全好了。”
闻言,魏太妃脸色一缓,顺着她的话道:“正是这个话,邢儿还好说,郯儿回来这么些天,也就见了两回。”这话里就带着些控诉的意味了。
裴宝儿不由得多看了秦氏两眼,挑了挑眉。
她固执地不用齐珩起的那个大名,总觉得很难听:“砚儿如今在宫中进学,整日里媳妇也见不着人。照媳妇说,他一个三岁小儿,请个西席来府里开蒙也就罢了,何必天天进宫里折腾呢?毕竟,严老先生要教导皇上课业,也没多少时间看顾其他孩子,国子监那些先生,说实话,水平良莠不齐……”
魏太妃本来还在琢磨,裴宝儿今天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直到此时才猜了出来。
“请西席的事,三郎不肯?”
裴宝儿打好的腹稿就这么被一针见血地打断,心道,果然知子莫若母,这个太妃也是个老狐狸。
她勉强装出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笑道:“母妃不是想多见孙儿么,媳妇也不过是提了个建议而已。若是不好,母妃只当没听过便是了。”
魏太妃若有所思。
侍立一旁的秦姨娘心底却翻腾开了。
林侧妃生下的长子如今也有四岁了,王爷却迟迟未提这事,反倒是裴氏的,刚回府没几天就直接塞到了上书房,林侧妃听说了之后也动了心思,听说却被王爷驳了回去,这区别待遇还真是没的说。
她低眉顺眼地暗暗打量着面前数年不见的女子,只见裴宝儿眉眼精致,容光焕发,跟当年被如日中天的林侧妃“逼”离京城的那个郁郁寡欢的怨妇判若两人,不由得暗暗心惊。思及近来的种种传闻,以及王爷的暧昧态度,她想得就更多了些,就连后头魏太妃与裴宝儿说了些什么都听得心不在焉起来。
临走前,魏太妃貌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听说,你前儿进宫送出去不少好东西。”
裴宝儿谨慎道:“不过是些脂粉,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魏太妃将声音提高了些:“你也知道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做什么巴巴地带进去?你是在外头当了几年民妇,连这些个忌讳都忘了个干净么?”
看她脸上流露出的茫然之色,魏太妃不禁有些头疼。
她按了按太阳穴,示意何嬷嬷替她解释,后者只得赔着笑道:“这宫闱之中送礼颇有讲究,若非关系极为亲近的,轻易不送吃食或是衣料、胭脂水粉这等贴身之物,就怕出了问题……”
裴宝儿恍然大悟。
“可那不是后妃之间才要留心的么?”她仍旧有些纳闷,“我与那些个公主王妃又无利益干系,用这个害她们做什么?”
魏太妃看她的目光俨然看着一个智障。
她不去害人,就不会提防着别人反咬一口么?须知三人成虎,颠倒黑白这种事向来不少。攀咬上她还是小事,若是有心人利用她去害三郎的话……
魏太妃本来观察她今日一言一行,觉着这个儿媳妇兴许是转了性子,不然怎么能笼络得了三郎的心?虽说也不见他留宿正院,可她清楚得很,自裴氏“去世”后,这几年以来,自家儿子过着堪比苦行僧的生活,若说不是因为她,谁信?
可今日一打照面,她才发现,这性子确实是转了,却是转成了个笨蛋!
简直是糟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