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本已死了三年的长女忽然奇迹般地回来了,还活蹦乱跳的,这让裴尚书十分惊恐。是的,这份惊喜之中夹杂着八分惊、二分喜。
裴尚书嘟囔了句:“简直就是戏本子上才会有的故事嘛~”然后转念一想,再怎么说,闺女没死也是好事,也不用担心女婿另娶他人这档子事了。
但裴家其他人却不这么乐观。
当日,裴子孟的家书内容传回内院时,众人皆大为震惊。大房、三房甭管心底如何思量,面上均喜气洋洋。杨氏虽然吃惊,也还稳得住。相形之下,反应最大的却是裴四娘子。
她原本站在杨氏身旁,仪态优雅,嘴角带着丝恰到好处的笑。听到祖母裴老夫人宣告了这消息后,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化作了惶恐和不可置信。
裴四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她不是死了吗?”
这不怀好意的追问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显得格外突兀,裴老夫人扫了眼这个平日惯会卖乖讨巧的孙女,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王妃平安无事,乃是我裴家之福。至于当年个中内情,想必等王爷王妃回京便可明了。”
裴四娘子还要说什么,却被杨氏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死命拽住,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她的手背,那痛楚才让她清醒了过来。
大夫人柯氏笑道:“既是咱家的喜事,自然要人人同喜了。儿媳斗胆,不若这个月给仆役们发双倍月钱,也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三夫人黄氏也笑嘻嘻着凑趣:“老夫人,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马上月底了,儿媳怕官中钱款挪转不开呢。不若,儿媳做个恶人,厚着脸皮向长嫂讨这个喜钱如何?”
柯氏马上皱着脸叫苦不迭,正要苦哈哈地应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裴老夫人也被她们一唱一和得逗笑了。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卖乖,这点小钱我老婆子出了便罢了。晚点你……”
众人说笑的声音回荡在裴四娘子耳边,听起来却像是在天边一样遥远。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噩梦,可直到众人散去,杨氏拽着她一路回了她的屋子,语重心长地开始劝诫她时,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并不是梦。
“阿娘,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那些我拼尽了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她总是能轻轻松松拿到手,还一点都不珍惜……”裴四娘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却涣散而迷茫。
杨氏见自己说的她听不进去,只得狠下心肠,屏退了所有人,端起桌案上的一杯冷茶就往女儿头脸上泼。
微凉的茶水混合着滚烫的泪珠自裴四娘子精致的脸庞上蜿蜒而下,她神情终于变了,由迷茫转为不甘、怨愤。
“为什么她命就这么好?我,我好不甘心啊!阿娘,你帮帮我,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杨氏头疼欲裂,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变得陌生了起来。
这个四娘子执念也太重了些,明知不可为还要往南墙上撞。这几年王府主持操办的水陆道场,裴府每次也都会出人。因着王爷本人定然会去,且还要吃斋念佛七天,这四娘子更是次次不落巴着过去。旁人看在眼里都道她与王妃姐妹情深,谁能知道她只是为了去远远看一眼自己的姐夫以解相思之苦呢。
杨氏不是什么聪明人,跟裴姝这个继女相处的不好,觉得这位王妃的荣光也没怎么泽被到自己身上,若是自个儿肚皮爬出的姑娘能做王妃,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她倒是想促成这事,没柰何被夫君一口回绝,婆母更是嗤之以鼻,她便也慢慢歇了这份心思。如今正主都回来了,就更没戏了,四娘子即便再是痴情,堂堂尚书之女也没有自甘下贱送上门去当妾的道理。
她摇摇头,直接喊来人吩咐道:“四娘子身子不适,且先在屋里养着吧。你们几个都好好伺候着,知道了吗?”
裴四娘子心一沉,这是要禁足自己吗?
她凄然一笑,如今就连母亲也放弃自己了吗?把自己关起来,是不是就怕自己见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损了裴家一家的名声?
自那天起,裴四娘子就“病”了,就连后来裴宝儿真的回了京,上层圈子慢慢传出了摄政王嫡子的消息,杨氏也没敢给她透露半点风声。
得知此事后,裴家自然是喜上加喜。唯一愁的一点就是,这裴王妃回京好些天了,除了那个不着调的美狄亚公主就没见过旁人,就连娘家都没回,更是连个口信都没有。若不是身体不适,莫非是埋怨裴家当年没有全力去寻人搜救、草草办了丧事的缘故?
就在裴老夫人率领一众儿媳妇苦苦思索个中缘由时,裴宝儿正横眉冷对地盯着梳妆镜中倒映出来的某个不请自来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