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叹了一口气,俗话说的好,老猫炕上睡,一辈传一辈,翟氏当年就是这么被婆婆搓磨过来的,她自然而然的对儿媳妇有一种掌控欲,几近于变态的执著。
明月轻拍着宋娇娇的肩头道:“如果站在我小叔的立场,我定会劝你息事宁人,快些吃了药,以后和我小叔好好过日子,媳妇总有一天熬成婆,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宋娇娇眼色不解的看向明月,静听着明月的下文,见宋娇娇显然入了心,明月这才继续说道:“如果站在你的朋友立场,我定会劝你放手,依我对我奶的了解,只要她活着便不会改变她的犀利性格,除非我小叔改变对我奶的愚孝,否则,你以后的日子会更难捱。”
宋娇娇一脸沉思的看着明月, 见明月脸色坦荡,脸上的自信如一道道霞光照耀着她枯槁的心,她终于问出了一句她一直想要问、却忍着没有问的话:“明月,如果你是我,身处我一样的境遇,你会怎么办?”
明月静静的看着宋娇娇,又顺着劈开的门扉看着想进屋却又不敢进屋的殷才,终于理解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含义,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娘都哄不住,媳妇护不住,真是枉为一个汉子。
明月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真实的却又无比残忍的回道:“如果是我,最初之时就不会嫁给一个不熟悉的、甚至掌控不了的男人,即使不小心嫁了,我也要有撑控自己命运的能力,为了孩子,我甚至可以遇佛*、遇神噬神;即使不小心中了暗算失去了孩子,我也会坚强的活下去,不仅要活,还要活得精彩,寻隙报复那些对不起我的人。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我要活得好。”
屋外偷窥的殷才浑身打起了颤,目光瑟缩的看着殷明月,如同第一次认识这个嫡亲的侄女儿一般。
他一直知道殷明月不是个善茬儿,出于对弱者的心软,他一直不愿意往坏处想,此时想来,往事如闪电般的在脑中闪现,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怀疑是那样的真切,家中所有的一切,或许都与明月有关,因为到最后,似乎吃大亏的永远是老宅,闷声过好日子的却是三房。
宋娇娇本就是一个利落泼辣、有主见的女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坚定的嫁给殷才而非殷明朝,只是根深缔固的孝感动天的思想让她不敢有半分的逾矩,让翟氏越发的猖獗。
想通了事情,宋娇娇都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个傻子呆子,一扬脖将药汁喝进了腹中,一滴也不剩。
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抬起枯槁似的手腕,向殷才招了招手,殷才回眼看了一下主屋的方向,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局促不安的迈过残破的门扉,来到宋娇娇面前,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爱意与不舍。
宋娇娇避开殷才的眼睛,淡漠道:“四郎,你一向听娘亲的话,是个孝顺的儿子,这次也一样,听了娘亲的话,将我休了吧。”
殷才拼命的摇着头,伸手去抓宋娇娇的手腕,那瘦削的手腕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酸。
宋娇娇抽了两下手腕没有抽动,任由对方握着,眼泪再次泉涌而出,哽咽道:“四郎,我不想做一个一辈子心中只有恨的女人,你,就放我走吧,成全你娘,也,成全我。”
殷才虎目赤红,他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在娘亲和妻子面前,他尽量的为对方说好话,以期改变她们的敌对观感,他很感谢宋娇娇的隐忍,却没想这种隐忍如同一只只急于逃窜的蚂蚁,啃噬得多了,河堤也有溃败的一天。
殷才紧紧攥着宋娇娇的手,嘴木讷的只说着“你别走、别走,你已经十五岁了,养活自己都费力,怎么可能再多赚出二两银子.......”
宋娇娇眼睛里漏出了浓浓的失望,本以为殷才会以感情来挽留于她,却是只讷讷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宋娇娇惨然的笑道:“你放心,过去我能养活得了我爹娘和大哥,以后我能养活得了我自己,我有手有脚,就不劳你挂心了。”
明月虽然听得“二两银子”云里雾里,但看着宋娇娇的眼睛,深遂如湖,静默无波,坚定如铁,这许是宋娇娇最后的决定了。
明月尊重宋娇娇的决定,一弯身,将宋娇娇身侧的被子一裹,将宋娇娇卷着背在了后背上,对犹不肯放手的殷才道:“小叔,你让开吧,我得给娇娇再请个县里的郎中,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病根儿,休书,过几日你得空了到我那去取。”